一

为什么要界定“媒体”？

1. 不仅要研究媒介还要研究媒体

界定今天的媒体确实是一个难题。媒体仅从字面来理解并不难，但在应用之中，也有区别。英语的media，源自拉丁文medium，是其复数形式，有学者将“medium”译为媒介，指信息传播的中介和载体；将“media”译为媒体，指二种或多种媒介组合在一起发挥传播效力的媒体组织或机构。但大部分情况下“media”可以翻译成媒介也可以翻译成媒体，它是指人借助用来传递信息与获取信息的工具、渠道、载体、中介物或技术手段。重点是中介行为。由此可见media有两层含义，一是承载信息的物体，也就是学界所说的媒介；二是指储存、呈现、处理、传递信息的实体。这个实体指的是媒介组织、传播机构以及它们的集合体——传媒业，我们这里要研究的是第二层含义。

媒体或许可以从功能、形态和业务三个维度来界定和区分。先说功能，传统媒体有三大构成：内容、渠道和商业模式。我们还可以从媒介形态来进行分析，新兴媒体有两种媒介组织形态，一种是媒介平台，一种是自媒体，即入驻平台的用户。媒介平台是不生产内容的，它只是为内容运营提供服务，是一个信息综合服务平台。当媒介平台足够强大的时候，传统主流媒体也愿意以自媒体的形式入驻平台，并美其名为“媒体融合”(media convergence)。内容生产和内容分发开始进行分工，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结合构成了新型媒体，这也是传统媒体的转型。现在还出现一种叫做“融媒体”的新的媒体运作模式。

2. 互联网让媒体的边界变得模糊

进入互联网时代，仅从传统媒体业务来界定媒体已不够了。传统媒体业务由于意识形态的原因有不少非市场行为，为了生存发展他们不得不开展非媒业务，如进入文化服务、电商、房地产等领域，有的通过上市进入资本市场，有的还通过开发数据产品进入智慧城市建设。以非媒收入来养媒体已成为当今媒体的一种生存方式。与此同时，一些非媒企业也通过与媒体合作开展媒体业务。跨界融合令媒体的外延在不断拓展，媒体做非媒业务，非媒体做媒体业务已成为新常态。

二

从“媒介即信息”到“媒介即存有”

要界定媒体这一基本概念，一方面可以从其内涵入手，溯本清源，从媒介进化切入做媒体考古学考察；另一方面也可以从外延倒推，考察与媒体相关的概念，例如新闻、信息、物质、空间等，也许可以从媒体与其他东西的相关关系中来确定它的位置。未来媒体，万物皆媒，人机合一，共同进化，也许我们需要换一个参考照换一种思维重新审视传媒界定媒体。

1. 传播信息的媒介成为基础设施

媒介学（Mediology）这个新名词的第一次出现，是在法国作家、思想家、媒介学家雷吉斯•德布雷（Régis Debray)1979年的著作《法国的知识权力》中。“在特定技术和社会条件下，象征传递和流通的手段的集合。”媒介学认为，媒介通过对信息的发布来制造文化想象，由这种想象创造消费的欲望，而后转化为与资本的对接，形成一个产业的基础。从理论层面来看，分析媒介的作用可能比分析传播的作用，更具有应用性。从媒介角度来看，我们要关注两种属性，第一种在技术上，媒介如何培养人与人的连接性。第二种是社会属性，即围绕媒介技术兴起构建起来的文化实践，包括了文化想象、文化期待、文化消费。

2. 如何认识网络社会中的媒介

麦克卢汉和波兹曼都是传统媒体时代的学者，而彼得斯已经进入新媒体时代，他对媒体的认知也有了提升。如今，媒介的传播形态也已经从大众传播转向社会化传播，学者们不仅关注信息传播，还开始关注信息传播背后的关系传播和关系转换。“社会化传播是指在互联网连接的虚拟与现实的空间里，任何个体和组织都会形成传播行为，通过各种媒介平台和传播工具的关系转换，进而引发社会资本流动和各种传播活动。”由此可见，在信息传播和关系转换的背后是社会资本的流动。

当今新兴媒体有两种媒介组织形态，媒介平台和自媒体。毫无疑问，媒介平台也是一种媒介组织，尽管它与传统媒体的组织形态很不一样。自媒体则不一定成为媒介组织，它也可以是个人。

“展望未来，正在到来的智能传播和智媒时代，我们需要重新定义媒介和媒体：从人类社会到物质世界，媒介存在于智能传播的时空穿越中。而我们的认知和行为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：在新时空中如何突破旧有认知、学科局限、理论框架和思维定式？”媒介研究是探讨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，研究的是社会关系。而媒体研究则是研究生产关系，但两者之间是彼此影响相互构建的。

三

媒体界定及其存在形态

1. 关于媒体的定义

关于媒体，已有一些学者展开讨论。有人提出必须考察媒体属性，“重新定义传统媒体的属性，有助于打破刻板印象，在去中心化时代重建传统媒体的价值和提升传播影响力。”传统媒体的基本属性就是以新闻信息服务公众，借此对社会现实进行监测和干预，这是一种公共属性，其实媒体还有产业属性和文化属性。媒介平台不生产新闻但传播新闻，自媒体可以生产更多非新闻内容。

媒体是人类社会中的一个重要的传播节点和媒介载体，它具有持久的传播力、资源整合力和一定的社会影响力。它可以是媒介组织也可以是网络赋能的个人。那么，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媒体呢？那未必，媒介与媒体还是有所不同的。那么，区别在哪里？这就涉及到对媒体存在形态的界定。

2. 夸克型媒介与强子型媒介

如何描述媒体的存在形态？物理学理论或许可以给提供一种研究思路。

移植物理学理论可以解释许多新闻传播学问题，套用夸克和强子这两个物理学概念可以很好地解释媒体的存在形式。当今媒体可以说有两种基本存在形态，一种存在形态是夸克，媒介如同人类社会的夸克，它与彼得斯提出“元素型媒介”相吻合。

移植物理学理论可以解释许多新闻传播学问题，套用夸克和强子这两个物理学概念可以很好地解释媒体的存在形式。当今媒体可以说有两种基本存在形态，一种存在形态是夸克，媒介如同人类社会的夸克，它与彼得斯提出“元素型媒介”相吻合。

3. 媒介如何转变成媒体？

媒介能成为媒体，人们第一个想到恐怕是媒介技术。其实不然，媒介技术可以是成就媒体的必要条件，但不是充分条件。比如有了搜索引擎不一定成就谷歌和百度，还必须有竞价排名等商业模式，才能成就这些平台型媒体。

夸克需要与其他物质通过强相互作用结合成强子，而媒介也要结合其他东西才能转变为媒体，也就是强子型媒介即媒体的呢？这个转换需要一些临界条件，如技术、资本、权力以及聚集、整合这些资源所需要的制度、法律和法规。

4. 媒体变异的N种可能

前面说到媒介转换成媒体的权力作用，在社会化传播中这一权力结构也发生变化。而随着新技术新生态，媒体的存在形态也发现各种变化和变异。比如融媒体（integrated media）,实际上是一种媒介与媒体的混合存在形态，你中有我，我中有你，不仅分不清新旧媒体，媒介与媒体也难以划分清晰。再比如，随着区块链、元宇宙等新技术新概念的出现，人们对媒体的认知往往游离在现实与虚拟两个平行世界中，在现实空间中的人来到虚拟空间，身体在场与离场，身份的真实与虚构，所形成的虚拟身份“人设”，为其达到各种传播目的可以有N种可能。传媒伦理问题日益凸显，需要人们从哲学层面来思考媒体存在的意义和价值。

展望未来，媒体不仅仅是信息传播的载体，还是各种关系的连接器、各种利益的转换器、各种权力的竞技场。人人时代，万物皆媒，媒介即存有，媒体也会成为基础设施，像水电、空气那样无处不在，无所不有。不只是媒体之间的边界在消融，媒体与非媒体之间的边界也会变得模糊。未来媒体是怎么一副模样我们无法预测，只知道唯一不变的就是“变”，一定会有更多新的媒介形态新的媒体业务出现，媒体的内涵与外延也在不断地丰富，媒体的功能还在不断地延展，媒体的边界变得更加模糊。媒介和媒体这两种存在形态的生成和转换也会有多种，并由此形成媒介新生态、媒体新业态以及构成网络社会新的权力结构，这些新变化新问题都值得我们去研究。预言未来，或许越不像媒体越有发展。

作者简介：谭天，广东财经大学华商学院特聘教授，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，主要研究方向：互联网与新媒体、广播电视、传媒经济等。

（摘自《编辑之友》 谭天《媒体的界定以及存在形态》，拟近期刊登，阅读全文或学术引用请参见《编辑之友》纸质版或《编辑之友》同期网络版）

本期主持：张茂

技术总监：田晓鹏返回搜狐，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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